接到課程詢問電話，因為臨時有個大型演講，希望能協助調整聲音。確認需求，敲定上課時間後，對方突然問，教室是不是在漢口街那邊？
漢口街？真是遙遠的回憶。連忙告知我們現在位於忠孝新生，對方回道，已經搬到那邊啦～我笑說，已經搬來快八年了呢！他也笑了，也是，我兒子當初去上課的時候，還是小學生，現在都上大學了。
原來是2016年營隊學員家長，沒想到這麼多年了，還記得我們，挺感動。不少早期學生與我都還有聯繫，玲瀞老師也是當年發聲第一期學員，那時還沒創立自己的公司，發聲課也才四堂八小時而已。
除了成為合作講師、顧問、好朋友，也有些學員像這位家長，久久出現一次。有位早期學員，固定每年有場大型演說，時間到了，就會回來找我上幾堂課，說跟我上過課，上台講話比較有底氣、不容易緊張。
之前有位學員家長，固定三年來一次，第一次是孩子小六參加比賽，接著是國二，然後高二，每三年看到孩子，變化超大，尤其高中那次，原本圓圓胖胖的小子，突然瘦身有成，還拔高許多，差點認不出來。
今天上課到一半，道突然問我，你是用最嚴格的標準在聽我的發音嗎？我肯定的說，當然，難得有學生這麼要求我，我肯定是全力以赴、想辦法找出所有偏差，這可是我最愛做的事。
意識到自己「讚美他人的標準太高」，是在劇團工作時。有次大家一起去看團長演出，結束一起回團裡。沒多久，團長回來，我一看到他就大力稱讚演真好！旁邊同事突然爆出一句，團長肯定真的演的很好，他從來不稱讚人的。我詫異的反駁，沒想到所有人都點頭稱是，紛紛附和說從沒聽我稱讚人。看到大家一致的反應，認真回想，我好像真的很少稱讚別人，也很少稱讚自己。身為一個完美主義者，看的總是不足之處。
當講師後，有特別練習讚美學生，還得不時提醒自己，不能拿自己標準套在學生身上，要牢記演員說的「你的六十分，是我們的八十分。」這句話。大三當社長，學妹面對被我退稿三次的報告，哭著說他做不到的畫面，也時不時浮現眼前，提醒著自己。
所以，難得遇上要求用最高標準教學的學生，真是令我欣喜若狂。尤其道是學數學的，當年第一次上課，聽到要我證明為什麼這個音要這樣唸的要求，我還愣了一下，從沒想過教正音也得解公式。說了句「下週上課告訴你」，接下來每天都在腦中編寫「發音方程式」。甚至坐在中正紀念堂廣場樓梯，聽著來往每個人聲音，不斷對照分析、交叉比對。就這麼來來往往拆解一年半，構築出一套教學系統。
現在的我，已經很習慣這種上課模式了。每次跟道上課，我會在腦中浮現「範本」，只要他唸的跟範本沒對上，我就會馬上提出，並說明為什麼、該怎麼做到。帶著他用正確方式練個幾次，他自己還會再反覆練習許多遍，甚至會自己說不對，再不斷重來，比我還嚴格。
每次看到孩子們在身段課唉唉叫，就會覺得很想笑。儘管多少能理解他們的心情，但也只能從旁幫他們加油打氣，因為這些都是「為了他們好」。
我很小的時候，對於這些「為了你好」的事物，是不太排斥的，總是很認真在執行，從小就是個誇張認真的孩子。聽我媽說，我是個很聽老師話的孩子，小一第一次月考前一天晚上，七點多就說要睡覺了，只因為老師說考試前要早點睡覺。
開始產生「自我意識」，大概是在四年級左右，開始會覺得「為什麼要這樣」。國高中更是來到高峰，尤其我爸教的練習，儘管默默還是多少有做，但都會表現出有夠麻煩的態度，配合度也不高。所以看著這些孩子，總會想起那個青少年的自己，其實也不遑多讓。
祐昌說他剛開始教學時，對學生很嚴格，自從有了小孩後，對學生的態度改變很多，之前暑假營隊時，也有演員覺得我現在對孩子的態度變了許多。
今天的學生從事AI設計工作，當他說「講話怎麼這麼累」時，我說，不如你試著開發一款AI，能幫忙做出聲音的這些特性跟質感，就不需要自己這麼累了。學生笑說，應該沒辦法。
每次發聲最後一堂課的空間感練習，不少學生總會脫口說出這句話。尤其在知道麥克風只有放大音量效果，聲音空間感、集中度只能靠自己時，也只能努力找回身體協調。
也許有一天，當人類能透過腦波直接讓AI幫忙發聲，或是直接與他人對談，聲音的這些特性，似乎就沒有存在必要了？如果真有這麼一天，人類的肌肉會不會就退化了呢？
記得小時候電腦剛出來時，常看到模擬未來人類的漫畫，畫著未來人類，除了大腦跟食指，其他都萎縮了，因為只需要思考，還有用食指點滑鼠、按遙控就行了。
看著現在科技的快速進化，也許有天真能靠腦波傳達訊息，連聲音都不需要了，也說不定。我果然科幻小說看太多了。
除了萬登道，我還有一位英國學生Jack，他是道的朋友。當年我們上了十五次課，將近一年時間，他就調離臺灣回到歐洲。
最近Jack調到上海任職，雖然找了當地老師協助，但道還是希望我能幫Jack上正音課。今天隔著螢幕見面，感覺整個人變很多，記得當年看到他，覺得超像哈利波特演員丹尼爾，心裡還想著，難道英國人都長這樣嗎？那個清秀的青年人，如今成熟穩重許多，感覺變更帥了，哈哈～
除了長相，對他印象深刻的還有ㄊ、ㄘ這兩個音，當年花了很長時間，才讓他搞懂這兩個音完全不一樣，他說都沒人告訴他這件事，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唸錯了。
發現他的中文發音好很多，我這十年，教學技術也進步不少。今天先幫他找到中文、英文口型上的差異，以及他在說中文時沒注意到的壞習慣，還教了最近我引以為傲、自己發明的一個舌頭練習，果然馬上清楚許多，也很快理解什麼時候需要比較多力量，或是口型該怎麼切換。
為了確認ㄊㄘ問題，把當年錄音檔放出來聽，聽到自己那時聲音，都會有想關掉的衝動。那可怕的沙啞聲，像鋸子拉刮著心口，像是不時提醒著自己，不能再讓聲音變成那樣。
久久教一次的七塊板，儘管自己疏於練習，但拿起板來，反而因為發聲課不斷幫學生發現肌肉協調細節，板似乎變「輕」了。
籃球也是。以前我很不喜歡打籃球，因為我手很小，籃球又大又重，很難穩穩拿好。但幾年前發現，籃球變小變輕了。一開始我以為買到小號籃球，後來發現是我比較知道怎麼拿球了。
這幾年的肌力訓練及教練課，讓我更了解自己身體，加上幫學生發聲調整時，我也會從他們身上，回過頭看見自己的盲點。我小時候一直以為自己運動神經不發達，後來才知道是身體不協調、姿勢不正確造成的。
常有學生說，原來說話需要注意這麼多，以前從來都不知道。真的，以前我們什麼都不知道，以為是天生條件不好，殊不知是不會正確使用身體。
那場車禍讓我發現很多事。很感謝當時的自己，決定花錢找教練，才知道以前很多觀念都不正確，使用身體的方式也很糟糕。會跟著文彬老師教快板，也是喜歡文彬老師在意學生姿勢是否正確、會不會受傷，很在乎基本功。
當年第一次開辦營隊的時候，做了很多不同形式的嘗試，其中聲音戲劇營是我最想做的，就跟【故事劇樂部】一樣。
剛開始這營隊搞得很華麗，幾乎出動大半【故事劇樂部】演員，每年暑假這一週，他們會特地排假來幫忙。後來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，一來工作不定請的了假，二來成本實在過高，導致這營隊連年虧損，才又修正跟優化成現在樣貌。
儘管已不是原先的豪華陣容，而且這營隊也最累人。因為要不斷誇張表演，還得放大情緒，才能讓孩子放開，知道怎麼做到。尤其得讓孩子情緒拉好拉滿，卻又不能滿場失控，得耗費不少精力。但這依舊是我最愛的營隊。
很感謝虹汶的加入，讓這課程更加豐富飽滿，第二天的戲劇活動課，總是這營隊最受歡迎的內容，孩子們放學，都會說今天真是太開心、太好玩了！虹汶真的很會帶孩子。
發聲課開始時，我總會跟學生說，如果有聽不懂的地方，請馬上發問，不要擔心打斷我。的確他們也總會很直接告訴我，哪裡聽不懂，當下我就得思考，該怎麼換成「他可能聽的懂的方式」解釋。
這是發聲第一堂課日常，大概知道學生習慣用什麼方式理解，後面套入即可。今天三位學員全是第一次見面，加上早上孩子營隊，剛才最後一位學生離開時，有種能量耗盡感。
第一次意識到，我聽得懂的別人可能聽不懂，是剛當上講師沒多久，某次上節目接受採訪，主持人問我聲音差別，我做了兩個差異蠻大的聲音變化，卻看他一臉茫然，我脫口一句，你聽不出來嗎？話出口剎那我就後悔了，急忙轉話題，果然那段後來被剪了。
我才發現，自己能聽到的細節，已經超過一般人許多，對於學生聽不出差別，也不再驚訝，反正山不轉路轉，聽不出來，就換種教法，總能找到適合的。
當然我還是比較喜歡教到聽得出差別的學生，教學上輕鬆許多，但聽不出來的那些學生，才更需要幫上一把，他們有時會沮喪的說，是不是自己太笨了，所以才聽不懂。但說話也不是微積分這種高等學問，不需要過於複雜的解法，所以這些年，我也很習慣觀察確認學生狀態，迅速判斷可以用什麼方法協助。
忘了什麼時候開始，會幫一對一學生整理課後重點，然後團班也開始寄發，說話技能課開班後，因為一週一次，也有課後信，只有暑期營隊，一直沒做這件事。
暑營一直沒有課後信，是因為課後信通常在整天課程結束，或是第二天才會寄發，但暑假營隊每天有課，得一下課就先抓緊時間處理這件事，若後面接著有學生，便不免手忙腳亂。
雖說每堂課內容大致相同，但還是有些微調，營隊不論上課、確認孩子接送、打掃教室就已挺忙亂，再加上有時限要求的課後信，今年暑假，又多了些壓力。
但畢竟其他課程都有給，甚至連外邀課程，也常附上練習筆記，若只有營隊課程少了這部份，好像也不太好。只是兒童課程除了上課內容，還得附上學員照片，挑照片、上傳照片很花時間。這種時候，總很佩服幼兒園老師，怎有這麼多精力，幫孩子拍照、整理、上傳。
營隊每日課後信、一對一家教學生課後信、學員回娘家講座筆記、故事劇樂部內訓筆記，暑假就在不停歇的課後信中，過去了一半。
跟學生聊天聊到忘記時間，小天使打電話問我是不是睡著了，怎麼都沒回他訊息。
因為每天要發文，擔心有時忙到忘記，或是太累睡著，從決定寫文章那天，就設好「小天使鬧鐘」，如果十一點前還沒看到我的文章，就會發訊息提醒我，這還是第一次打電話來催稿。
有時學生問了一個簡單的問題，我就會回一段論文，有時覺得自己真的是很愛講。但就像今天學生問的，咬字跟發聲有關係嗎？這題目很大啊！因為才上到第二堂課，下次上課才會提到舌頭、口腔跟咬字之間的關係，自然就得解釋為什麼，加上一點示範說明。當然啦，回答問題可能只有十分鐘，然後就會岔出去聊很多。
有時是有共同喜好，也有的是對某些事有相同共鳴，更多的是問一個問題後，岔出更多問題，像是聲音的十萬個為什麼，盡可能將抽象的聲音概念，轉化成可想像、可理解的事物。
對於不理解的事物，總會感覺遙不可及，但知道了為什麼，雖然還是需要花時間練習，但知道自己做得到，才會想去做。
今天上課教彎腰放鬆時，學生突然劇烈咳嗽，然後竟然咳到吐了。腦中立刻將整個過程分析一遍，思考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。
雖然開發每項練習時，都會先以自己做實驗，但畢竟每個人狀況不同，所以解說步驟總會盡可能仔細，就是怕學生練出問題。
會這麼緊張，是因為當年還是菜鳥講師時，有個學生說他啞了一整週，因為他每天很認真到屋頂上練「啊」，結果反而讓聲帶受傷了。
我當時挺內疚，深刻檢討了一番。除了感受到練習安全性，以及說明清楚的重要性，更認知這個工作的嚴謹程度，必須以最高級來看待才行。
那次之後，我更仔細拆解步驟，也會再三確認學生練習狀態，還會不斷提醒，練習有任何問題或不舒服，一定要立刻提出。儘管如此，還是有學生回到課堂時，說感到不適，但像那次嚴重到整個啞掉，再也沒發生了。所以今天我有點驚嚇，甚至懷疑是不是不夠專注同步學員的關係。
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，就很習慣寫課後筆記給學員，提供練習重點整理。包括回娘家講座，或是故事劇樂部內訓，我也會做隨堂筆記給大家。
一來可以幫學員喚回上課記憶，方便練習，二來我也可以做課堂記錄，之後查找資料比較方便，尤其是半年、一年才上一次的課程，課後筆記可以喚回我的記憶，其實這才是課後筆記存在重點，哈～
以前我就挺擅長做筆記，高三模擬考前，我會在一張白報紙上，寫滿生物重點給二類組同學，讓他們念完就能及格。
大學有了電腦，我會把課堂速記的筆記，回家用電腦整理好。後來我把筆記跟檔案都給了學弟，方便他修改跟補充。結果有天學弟告訴我，老師問他這筆記哪來的，要學弟問我可不可以給他，之後可以當講義。
現在筆記能力弱化很多，以前幾乎可以寫下逐字稿，甚至連老師的笑話都不會漏掉。但也因為速記，有時字太潦草，回家以後差點看不懂自己寫了什麼，還需要前後文對照想一下。
今天的學生的困擾是，無法控制自己的音高？有時聲音很高，有時卻又很低，說話跟唱歌聲音也不太一樣。
每回我問學生，知道自己說話的時候，身體做了什麼？或是說話時臉動的方式跟我有什麼不一樣？他們才會發現，從來就沒看過自己是怎麼說出聲音的。
我們從小聽著聽著就學會了說話，說的好不好、對不對，其實也不是太重要，只要沒有不舒服，通常也就這麼說下去了。對於本來就會的事，因為太理所當然，反而容易被忽略。
就像學新語言，要了解字母、發音、文法；學新樂器，要了解指法、音階、曲調。學習新事物，通常都得從頭學起，發聲課，也就是帶著大家「從頭認識自己的聲音」。
要從頭認識聲音也不是容易的事，畢竟都錯誤使用這麼多年，突然要改成正確方式，就不會說話了。一開始最常聽到的就是「好難」、「完全沒辦法控制」、「這樣講話也太奇怪」。
發聲課又要改版了。
2011年學了聲樂發聲基礎後，第一次試著放進教學中，是在救國團聲音課，兩小時課程裡，已不記得發聲佔了多少內容。
2012年3月，試著發展成兩小時課程，學生反應跟學習效果都不錯。於是同年十月，開發出第一版四堂八小時的發聲課。當時的助教芯怡，成立了聲音課後學員社團，就這麼一路來到現在。
2014年衍聲成立，依舊延續著四週課程，只是內容持續修正。2018年，發現時常遇到學員掌握不到身體力量，總在重訓課跟教練討論，如何讓學員理解核心穩定。後來索性將發聲課改成五週，增加一堂體適能，果然後面幾堂，學員聲音穩定性提高許多。
2019年，請祐昌指導故事劇樂部演員京劇身段時，祐昌帶大家操作他每天在練的伸展，我練了幾週，之前的肩傷、腰痛都好了！這麼神奇的功法，自然也是要分享給學員，伸展完再練體適能，學員展現出的成果更佳，六週課程成形，直至如今。
發聲課我最喜歡的事，就是觀察學員的轉變，而且還能光明正大的看。
看著他們原本平面的臉變立體，看著他們緊繃的身體變柔軟，聽著他們的聲音變厚實。前推削尖的下巴不見了，眼神變得柔和明亮了，整張臉會動了。
雖然學生不一定感受的到全部改變，因為有些變化還很微小，是因為我常常在觀察，也看習慣那些細微的地方，加上隔一段時間才見到他們，所以比較能感受到改變。
我也很喜歡觀察自己的改變。小時候的我很愛照鏡子，但有一段很長的時間，我很討厭鏡子裡的那個自己，所以沒有發現自己變得不一樣了。
直到那場車禍之後，為了讓身體恢復，不得不重新開始知道自己的身體在做什麼，後來上了凌老師的身體流，才找回對自己身體的感覺。
每次看祐昌帶孩子的身段課，總是深感佩服，即使學生唉唉叫，或苦著一張臉，他也有辦法讓這些孩子願意繼續跟著做下去。
看著孩子練身段其實很有趣，儘管每次換個新動作，總要嚷一次「這也太難了！怎麼可能做的到！」，但只要完成動作，臉上立刻露出燦爛笑容問老師，我很棒吧～
有苦著臉從頭練到尾的；也有秒懂老師教什麼，立刻跟上的；更有說我懂了，要第一個示範，結果總有動作出錯的。唯一共通的是，練功時直喊累，要坐著休息，真讓他們休息，又在地板上練滑壘，甚至滾來滾去，完全看不出疲態。
久久見到學生一次，總會有些驚喜。
四年前第一次見到他，因為工作、生活上不太需要說話，所以聲音很小，回應也總是簡短就句點，講話時甚至還有些退縮感。
上完發聲，沒想到他還報了表達，儘管工作上也不太用得到，但他就是想把說話練好。因此除了上課，也會來參與故事劇樂部演出，演後練習時，總是十分投入，退縮感慢慢消失了。
去年突然跟我說，他報名了公司唱歌比賽，我已覺得驚訝，沒想到他竟還參加地區比賽，在幾百人面前唱歌。那個安安靜靜，不太主動跟人說話的學生，竟然就這麼站上大舞台，還跟我說，雖然有些緊張，但有種興奮感。似乎有什麼開關被打開了。
我非常樂見他參加歌唱比賽，畢竟唱歌需要的穩定力量較大，幾個月不見，他的共鳴更穩定，聲音也更有力量了。雖然還是文文靜靜，說話簡潔，但聲音已經判若兩人，看著他這些年的聲音變化，覺得有些感動。
FB跳出七年前動態回顧，剛才看到忍不住又笑了。超愛小孩的這些神回應，這也是我很喜歡跟孩子們聊天的原因。
一般這麼問，大部分得到的回答都是，安親班也有功課、上很多才藝班、我比較想打電動，之類的答案，但偶爾總會來個這麼有哏的神來一筆，完全不需要編排。
可能因為我自己不太擅長這種意料外的包袱，所以特別欣賞這種機智與幽默，這也是喜歡聽相聲的其中一個原因。
從小我就是個想太多的孩子，很怕錯，擔心跟別人不一樣會很奇怪。小學一年級時，老師問大家次數的「次」怎麼寫，老師覺得我應該知道，就要我在黑板上寫出來。
有位學生容易陷入焦慮情緒，第一次上課時，一度情緒失控，花了點時間才拉回來。
這次有了心理準備，從他進門開始，我就盡可能維持穩定聲音跟他對話。通常為了讓學生比較放鬆，我會讓聲音輕鬆活潑一些，上回就是太以一般狀態跟他相處，才沒能在第一時間把他情緒穩住，這次可不能再犯同樣的錯。
平時就已經需要集中精神在學生聲音狀態上，面對他更是拉高兩倍以上精神力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非常相信我這件事。除了高度控制聲音，對話內容更是需要隨時調整斟酌，慢慢讓他散去從外面帶來的焦躁，回復平靜。
離開教室前，因為又要出去面對外界，他的呼吸急促起來。想起前幾天讀的那本精神醫學專家寫的書，裡面有提到一個挺不錯的呼吸法，我稍微簡化了一下，讓他試著執行，果然呼吸不再急促，儘管還是焦躁，程度上減緩許多。
對於今天自己的表現還挺滿意，雖然上完課覺得腦力耗盡，我也知道他的狀態不是我能處理的，但也許能藉由他對自己聲音的執著，緩解掉一些，剩下的，就只能靠他自己了。
學生看到我，最常說的話就是「我這陣子有點疏於練習」，覺得聲音又變糟了，好像回到原來的樣子。
今天的學生一進門也是這句。但我聽來聲音變高不少，會覺得變糟，是因為尾音還是習慣壓著的關係，其實也就剩下巴還沒搞定而已。跟一開始來的時候相比，臉比較立體了，舌根有力了，肩膀也放鬆許多，完全在練習預期進度中啊！但也能理解學生會這麼感覺的原因，因為他們把期望值設定的太高了，我當初剛開始練習的時候，也總有這種沮喪感，但練聲音就是急不得啊！尤其他期望的聲音狀態，已接近專業級變聲。
雖說他的原始音高並不低，要轉成高音女聲不算非常困難，但也是具有相當難度的了。因為肌肉協調狀態已經穩定，加上他的感受度挺高，今天試著讓他做身體重心轉移，要他把重心從肩膀放到腰上，果然之前搞不懂我在說什麼，今天已經能做到了。
再利用舌頭彎折方式，打開後口腔，讓重心轉移後的聲音更容易找到呼吸通道，挺好的。邊切換著自己男聲、女聲的狀態，邊思考著能怎麼幫他調整。由於這學生幾個月總會回來找我一次，雖然常嚷著很難掌握、也不知道自己在練什麼，但因為聲音是他現階段目標，所以都會照著我給他的功課作，教起來挺有成就感的。
看著他從剛開始無法在我面前練習、容易焦慮，到現在對自己越來越有信心，挺開心的～尤其他練習的內容，已經是一般學員不會練到的部分，對於怎麼幫他更前進一些，完成心目中想成為的那個自己，我很享受這樣的過程，也很期待他練成那天的到來。
